钟叔河回忆与杨绛交往三十载 往来书信曝光(图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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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年5月25日凌晨,杨绛先生于北京协和医院病逝,终年105岁。
今天是杨绛先生逝世一周年纪念日,谨以此文表达对杨绛先生的崇高敬意和深切怀念。
杨绛先生
去年5月,杨绛先生逝世后,记者采访与钱杨夫妇有过交往的著名出版家钟叔河先生,钟先生这样说:
“钱先生和杨先生是我前辈,我很是感念他们对我的关心帮助。听到杨先生辞世的消息,我很难过。”
钟叔河与钱锺书杨绛夫妇本不相识。八十年代初期,钱先生看到钟先生编辑的“走向世界丛书”,发生兴趣,对《读书》杂志的董秀玉女士说:
“某人如到北京来,我想见一见他。”
之后董女士便带钟叔河去了北京三里河南沙沟钱先生家,那是钟叔河第一次见到钱锺书和杨绛。钟叔河因为身体不好不便旅行,难得去北京,十多年中一共也只见过钱锺书三次,有两次是在钱先生家里。
钱锺书杨绛夫妇
“他说了些鼓励我的话,建议将丛书导言结集出版,愿意为我写序。大家都知道,钱先生是轻易不肯为人作序的,这令我很受感动。”
2008年8月,钟叔河先生在《答电话采访——悼钱锺书先生》一文中回忆钱先生夫妇:
“钱先生夫妇在生活中给我的印象也很深。杨绛先生十分风趣。他们的房间很大,有一张大书桌一张小书桌。杨先生笑道,有人说他学问大坐大桌子,我学问小坐小桌子,听后我笑了起来。钱先生家没有佣人,泡茶奉客杨先生自己做。他们夫妇对人很客气,我走的时候他们坚持送下楼。”
第一次见面之后,钱锺书开始与钟叔河通信,往来信件有好几十封。钱锺书写信给钟叔河,总忘不了在落款时提一句“杨绛同候”。之后钟叔河与杨绛两人来往,直通书信,则是钱锺书过世后的事情了。
杨绛致钟叔河的信
从1999年两人开始通信,到2015年2月杨先生写来最后一封信,钟叔河与杨绛的交往长达三十载,所得书信则逾四十封。
杨绛曾在信中表露过对比她小20岁的钟叔河的羡慕:
“我十分羡慕你有朱正一般只大你三天的好友,我的朋友都七八十了,百岁老人能有几个呢!你有四个女儿,朱正有三女二子,可惜我只一个女儿,如健在,也有七十了。”
在《答电话采访——悼钱锺书先生》一文中,钟叔河先生这样回忆:
杨绛先生收到我的唁函和寄去的周刊剪报后,给我写信道:
承你病中来信唁问,由衷感激。钱先生虽久病,神识始终清楚。朋友问候我都一一传达,只是他不乐闻的不传。他不知你也患病。他长期保持平稳,但去得甚快,也很平静,痛苦未及追上。《钱锺书集》将由“三联”出版,尚在排印中。 惠寄剪报已收到。“学问大坐大书桌”云云,出于“名气大坐大书桌,名气小坐小书桌”(按此说,我只该坐一条小板凳)。但记者往往传为美谈。……
其实“学问大坐大书桌”云云乃记者误记。杨先生是我尊敬的作家,她的《洗澡》可视为《围城》的续集,余楠、史妮娜即是新社会里的李梅亭、沈太太,书便是《儒林外史》的现代版。杨先生笔下的爱情,我看比《围城》里的要纯情,要深刻。我不懂文学,但作为普通一读者,这确实是我真实的想法。
(二千零二年八月)
之后杨绛先生又来信道:
叔河先生:
上次写信时,误将“河”字写作“和”,忙撕毁重写,嘱咐自己勿再写错,不料还是错了,昨得来信,自笑真是糊涂。人家往往恭维九十四高龄,头脑还清楚,只我自己心里明白,我正渐趋糊涂,往往写了半个字忘却下半个怎么写。知错而继续错,无错而自以为错,都是糊涂而不愿糊涂的可怜相。不知我前后共错写了几个“和”字,我还很好奇呢。
我认为病与老究竟不同。不论久病、多病,病是外加的,临时性的。可以治愈。老却是自身的,是生命日渐萎弱,以至熄灭,是慢慢吞吞地死。慢吞吞,一面死,一面还能品味死的感受。我鼻子失灵已多年,去年起,耳始聋,耳机只能扩大音响,失去韵调,从此与音乐无缘了,唯一的享受是看看书,但目力也在衰退。《偶然集》读得极有滋味,《念楼集》正在阅读,先谢谢赐书。
您为我辨“名气小,坐小桌”之安,没有人能像您这样轻轻一句话,而劲道十足。您称赞《洗澡》,也很少人说我写爱情较深挚,心上很是感激,一并道谢。
您的爱人很可爱,我已感觉到她的可亲。
匆祝阖家欢乐
杨绛谨上
二〇〇四年一月二十一日大除夕
杨绛致钟叔河的信
2010年1月21日杨绛先生给钟叔河先生信中说:
“我常胡思乱想,如果你和朱正同在北京常在我家来,谈谈说说,该多么有趣呀!”
而现今,却是再也不能了。
钟叔河简介
钟叔河,1931年生,湖南平江人。出版家、学者、散文作家,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。1994年获第三届韬奋出版奖。主要著作有《走向世界——近代知识分子考察西方的历史》《从东方到西方》《小西门集》等。编辑作品有“走向世界丛书”、“凤凰丛书”、《周作人散文全集》等。